COP15“我生活在这里，这里是贵州”解码中国环保第一村

生活贵州网 2021-09-23 12:00

史料记载，明洪武三十年（1397年），一支明朝军队为镇压今贵州锦屏婆洞的侗族农民起义，溯清水江进入贵州，被眼前“丛林密茂，古木阴稠，虎豹据为巢，日月穿不透”的深山菁野景象震撼。清水江一带“古木阴稠”的消息迅速传到中原地区。明代开始，贵州锦屏地区的杉等优质木材被征为“皇木”，用于北京的宫殿建设和海船建造，为中国的建筑和航海事业作出了巨大贡献。

从明代开始产生的木材交易，曾经在很长的时间里是清水江沿岸苗侗族人民的支柱产业。在几百年的时间里，这里大山间的高大笔直的杉材沿着清水江源源东去，去构建一座座华美的建设和一艘艘雄壮的航船。

资料显示，黔东南州森林覆盖率多年位居全省之首，是贵州最“绿”的地方！有人比喻，锦屏是黔东南这顶“皇冠”上的明珠。隐藏在绿色深处、因曾经出“皇木”的锦屏县文斗苗寨被学者誉为“中国环保第一村”。绿为何得以延续？8月5日，由碑刻专家严奇岩教授、生物学专家冉景丞教授以及自然保护与社区发展专家任晓冬教授等各家专家学者组成的跨界科考队探访了文斗苗寨。

文斗苗寨坐落在锦屏县西南部清水江南岸的一条美丽的山梁上。在文斗寨，森林覆盖率高达95%以上。这里处处绿荫，古树林立，整个村寨被600多棵红豆杉林和古银杏树覆盖着。楠木等国家级保护野生植物及百年以上护寨树环抱，名副其实。翠竹灌木中，掩映着300多幢清一色的传统木质吊脚楼，古朴的石板道在古树和木楼间蜿蜒。古朴而雅致的环境，让访客来了就深深爱上。

特别神奇的是，在这古村里，有一株据说已经有上千年树龄的银杏树。这株银杏树，高二十多米，下半节干空成洞，树洞里可以容纳七八个人酌饮。虽然如此，但它依然生机勃勃，每年结果实数百斤。

2014年8月5日，著名作家梁衡先生千里迢迢来到文斗苗寨“访树”，他高兴地说：“文斗苗寨是我看过的国内既有深厚人文价值，又有原生态山水的最好的山寨。”并欣然为文斗苗寨题词：“美景泰斗”。

文斗“六禁碑”

文斗苗寨为何被誉为“中国环保第一村”？这得从这村里的一块古碑说起。在文斗的寨头古树林下，立有一块刊于清乾隆三十八年（1773年）的石碑。

在锦屏县档案馆馆长王宗勋的带领下，我们探访了这块的神秘古碑。

这块碑不大，高1.26米，宽0.62米，厚0.08米，碑文的内容主要是保护森林、道路和村寨环境的，虽然历经数百年风霜，但字迹仍依稀可辨：

一禁：不俱远近杉木，吾等所靠。不许大人小孩砍削，如违，罚艮十两。

一禁：各甲之阶分落，日后颓坏者，自己修整。不遵者，罚艮五两与众修补。留传世代子孙遵照。

一禁：四至油山，不许乱伐乱捡。如违，罚艮五两。

一禁：后龙之阶，不许放六畜践踏。如违，罚艮三两修补。

一禁：逐年养鸭，不许众妇女挖阶前后左右锄膳。如违，罚艮三两。

一禁：不许赶瘟猪牛进寨。恐有不法之徒宰杀，不遵禁者，众送官治罪。

因为刊有这六条禁规，所以这块碑被称为“六林碑”。

据王宗勋馆长介绍说，当初，清水江木材贸易繁荣，进入文斗苗寨的商人很多，社会治安比较混乱，寨老们为了制止这种混乱，于是就刊立了这“六禁碑”。“六禁碑”刊立以后，很快就成为这里的法委，得到人们的普遍遵守。现在，文斗寨里里外外，古树参天，乌语花香，与这块古碑有着密切的联系。

两百多年来，恪守古训、守护绿水青山的理念，在文斗人心中深深扎根。 “六禁碑”是文斗苗寨生态环保意识传承至今的凭据。

而在“六禁碑”旁,还有一通比“六禁碑”晚立10多年、却同为环保碑的石碑,碑文对林木管理做了明确规定:“此本寨护寨木,蓄禁,不许后代砍伐,留以壮丽山川。”要致富、多种树的理念在几百年前就如此深入人心并践行至今，其所蕴含的契约精神与可持续发展思想于今天都有典型意义。

古训守护绿色宝藏

王宗勋馆长还介绍说：“锦屏清水江两岸自明清以来，一直是贵州最大的木材商埠。文斗苗寨95%的农民家中都珍藏着清代林业契约历史文书，约有3万件。这些被统一成为锦屏文书”锦屏文书涵盖地域广，地域上包括清水江流域各县。

锦屏文书内容丰富、研究价值高。它是反映以锦屏为中心的清水江流域混农林活动为主要活动，包括政治、经济、文化、民俗、婚俗、宗教等历史发展情况的方方面面。这些“法规性”“记事性”契约文书，是当时维护社会稳定、经济发展、人与自然协调共生的习惯法文献。它集中反映了500多年来中国封建社会制度下，苗、侗族聚居的清水江流域林业生产力的发展、生产关系及经济制度的变迁，对研究这些地区从古到今成为中国优质木材产区、林业为永不衰败的产业具有极为重要的意义。它填补了我国经济、社会发展方面的两项空白：一是少数民族地区缺少封建契约文书的空白；二是缺少反映林业生产关系的历史文献的空白。它是人类学、社会学、经济学、历史学、法学、生态学、档案学等研究的重要文献史料。

锦屏文书的种类很多，可以按不同的形式进行分类。从载体形式上分，有石（碑）、竹木、布、纸等文书，最早发现锦屏文书的地方就是文斗村。被专家称为可与徽州文书、故宫明清文书比肩的三大文书之一。

2008年7月，第十六届吉隆坡世界档案大会前沿论坛对锦屏文书予以高度评价：“锦屏文书是全球重要混农林文化遗产中苗、侗少数民族混农林生态体系中唯一得到较好记载的、还在民间留藏着的濒危文书，是全世界农民混农林活动的活态记忆库，在生态保护上树立了一个世界性的典范。”中国古代乡民自治的礼法社会似乎就在眼前。

锦屏文书是黔东南延续绿水青山的密码，是民间力量保护生态环境的历史佐证。

贵州师范大学历史研究院院长严奇岩为此称赞道：“江苏无锡斗山水墩庵康熙八年“禁钓碑”，被称为“中华生态保护第一碑”，而文斗乾隆三十八年的“六禁”碑也被称为“中国环保第一碑”。但两碑区别有明显不同：

无锡斗山禁约碑特点：一是官方所立禁止碑。二是性质上属于寺庙风水保护，保护范围小。三是内容看只涉及山林和动物的保护，保护的对象少。

文斗“六禁碑”的特点:一是民间所立乡规民约碑。属于苗族民族习惯法。

二是村寨风水林保护，保护的范围广。三是内容看涉及道路、用材林、经济林与风景林以及卫生防疫等方面，保护对象多样。”

文斗苗寨被600多株古大珍稀树种环绕，在进寨的路上，科考组还偶遇一条外出“晒太阳”的小蛇，生物多样性保护专家冉景丞却笑道：“这里有蛇表示它的生态好，若是这个地方生态不好，蛇也不会来。”

他还说：“这一路上过来，我们可以看到很多的大树，都是几百年的古树，而且不是只有一种，是多种类的古树在这里都有分布，这和当地的传统文化和现在保存着对自然保护的行为是有关联的，而这种行为是古人在与大自然打交道的过程中总结出来的与自然的相处之道，而现在我们把它上升到习惯法的高度。所以人们就以碑刻的形式把它刻下来，大家共同来遵守。”

专家们在碑刻前停留许久，一直在古树周边来回踱步、仔细观察，询问与此有关的深厚历史。

贵州师范大学自然保护与社区发展研究中心主任任晓冬称：“文斗苗寨是一个典型的传统村落，它的文化源远流长，里面包含了非常朴素的生态理念。所以我们说到生态文化主要是包含两个方面，一方面是人怎样很好的生活在这面，另一方面是生态系统一直维持较好的状态。”

他还说：“为什么几百年来生态环境还是这么好？实际上就是人和自然的关系处理的非常好，这个关系就是在于可持续利用这个观点，取多少，怎么用，怎么是有力于自然系统的恢复的，有利于自然生态系统的维持。把人和自然的生态思想做成一些乡规民约，几百年传承下来，人与自然的关系也就变得约定俗成了，所以才有我们今天这么好的生态环境。”